今天是

首页 > 清风廉韵 > 廉政文苑 正文

流泻在银幕的光影

稿件来源:中国纪检监察报 作者:姚晓刚 发布时间: 2025-10-24 14:38:00     字体: [] [ ] [ ]
2025-10-24 14:38:00

  上世纪80年代初,18岁的我,从大西北黄土塬坐着闷罐车“咣当”了七天七夜,到达东北雪域边陲的军营。经过队列操练、卧雪匍匐、实弹射击,三个月新兵训练结束,我被分配到团部,成了一名放映员。为此我与电影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
  一台16毫米的老式放映机,放映组长杨占文边操作边教我。检片、架机、放映。我看着电影投射到宿舍墙上,有电视屏那么小。第二天下连放映,组长坐旁边我执机。要说,部队是熔炉,青春石块扔进去出来不是钢也是能打钉的铁。第一次放映我有点慌乱,扔银幕挂绳不是扔偏就是扔空,连队老兵要帮我,被杨组长制止了。我扔了七八次,终将绳子扔到了门字形的横木上。接着拉绳头升起银幕,布线、架机,当一束光影在银幕上流泻而出,满头大汗的我疲惫感一扫而光。

  团里有五个连队,我每周去师部取一次片,每个连队放映一次。当时,记忆深刻的是检片。取回的胶片,铁盒上贴有它的身份标签:片名、生产日期、等级等。等级指的是胶片新旧程度。部队地处大兴安岭腹地,胶片从大城市流转到这里要很久。所以,检片特别重要。检片也是倒片,右手摇着卷片摇柄,左手食指拇指轻轻捏在胶片边缘。飞转的胶片,在两指间划过,有一点疼,这是为了检出裂痕。当手指突然感知出异样时,便停下检查,是旧接口的放过,如是新的撕裂口,哪怕再轻微也要果断剪掉。不然,在放映时,每秒24格的速度拉力很可能会断片。剪断后的胶片,要对着画面刮掉感光层,在片基上涂上胶水粘接住。

  当了两年放映员,印象最深的是1981年除夕,我们到大兴安岭深处的林场放映。大雪封住了进山的路,林场出动了推土机在前面开路。雪原很冷,我脚穿大头鞋,还冻得生疼,林场一位老伯抱来乌拉草围在我鞋四周。在林场一晚转场四处,最后一场,投射在银幕上的光被东方的晨曦淹没了,几乎看不到影像。放完电影,坐在饭桌边,还没开口吃,我便睡着了。那天,放映的影片是《赵一曼》。

  多年后,我才了解到电影《赵一曼》的诞生过程。1950年,长影决定将赵一曼的故事搬上银幕。编剧于敏将赵一曼的革命斗争与个人情感交织在一起。影片中有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场景:赵一曼穿着不同款式的鞋子——小圆口青布鞋、黄埔军校军鞋、塞有乌拉草的冬鞋,这些鞋子见证了她从少女到军校学员,再到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三军一师二团政委的人生轨迹。导演通过这些细节,将一个鲜活的革命者形象呈现在观众面前。

  电影故事从1931年上海照相馆切入。怀抱儿子的年轻母亲赵一曼(本名李坤泰)对着镜头微笑,浑然不知这是母子的最后告别。赵一曼1905年10月25日出生于四川宜宾。五四运动后,她毅然走出深宅大院,寻求救国救民的道路。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,同年考入黄埔军校六期,成为早期少数的女学员之一。1927年,她前往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,在那里与湖南人陈达邦相识相爱并结为夫妻。1928年冬奉命回国,次年生下儿子,乳名宁儿。

  1935年11月,赵一曼为掩护部队突围,腿部负伤后在昏迷中被俘。日军对她施以各种酷刑,用钢针刺伤口,用烧红的烙铁烙皮肉,逼其招供,赵一曼忍着剧痛怒斥日军侵华罪行。敌人见她宁死不屈,又使用马鞭狠戳其腿伤,身负重伤的赵一曼几次昏死过去,但每次醒来依然坚贞不屈,说:“你们可以让村庄变成瓦砾,把人剁成肉泥,但消灭不了我的信仰!”

  1936年8月1日,日军决定将赵一曼押回她曾经战斗过的珠河县处死“示众”。在开往死亡的火车上,赵一曼给宁儿写下遗书:“……我最亲爱的孩子啊!母亲不用千言万语来教育你,就用实行来教育你。在你长大成人之后,希望不要忘记,你的母亲是为国而牺牲的。”次日,赵一曼英勇就义,年仅31岁。

  影片公映后在观众中引起强烈反响,人们看后无不为之感动落泪,石联星凭借对赵一曼这一角色的成功塑造,在国际影坛上获奖。

  电影《赵一曼》取得了艺术上的成功,展示出革命历史题材影片的叙事范式:将个人命运与国家命运紧密结合,在展现英雄壮举的同时,也不回避英雄的常人情感,使英雄形象既有光辉又不失温度。

  赵一曼的姐姐李坤杰在四川观看电影《赵一曼》时,才惊觉银幕上的女英雄与失踪二十多年的妹妹李坤泰如此相似,由此揭开赵一曼的真实身份。

  至今我仍清晰地记得,北大荒的雪原在暮色中延展成无垠的苍白,放映机投射的光束刺破雪夜,将英雄形象真实地展现在幕布上——放映机转动声里,我听到那让心灵颤抖的呼喊:“你可以自豪地告诉所有人,你的母亲叫赵一曼!”

【编辑】:姚晓刚
【来源】:中国纪检监察报
>>><<<